專欄【看熱鬧 探門道】黃鶴樓 撰文 / 林小寶（林思璞）

由趨勢教育基金會舉辦，1/18，1/19龍年封箱「鬪」戲，演出即將登場，期近演出筆不能斷，我們繼續《看熱鬧・探門道》：頭天《竹林計》、《打神告廟》、《艷陽樓》三齣好戲已然講完，此篇講講第二天的《黃鶴樓》《周瑜歸天》。(🔥【真劇場京選】龍年封箱鬪戲：https://go.trend.org/t07V7eqj )

千古名樓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這是唐代詩人崔顥筆下的名句，李白同樣留有詩句題詠此樓，「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兩位詩人筆鋒所致，黃鶴樓成了「千古名樓」。據考證，黃鶴樓建於西元223年，實乃三國時期建築物。

「千古名樓」在戲中是怎樣演的呢？單論《三國演義》裡頭並無「黃鶴樓」劇情，可平行宇宙裡的民間戲曲、曲藝裡，黃鶴樓佔有非常重的份量，不同劇種各有戲齣。「亂彈」、「京劇」，「梆子」都有此劇，相聲又以京劇《黃鶴樓》為底創作，成為名段子。戲曲「黃鶴樓」多講述孫劉聯合大破曹操後，周瑜為索取荊州，下書邀請劉備過江飲宴，諸葛亮命趙雲保駕，僅君臣二人前往，雙方於黃鶴樓會面，周瑜藉故下樓，趁機封鎖通道，逼迫劉備寫下割地合約方可下樓，誰知諸葛亮早有安排，破了周瑜詭計，君臣二人逃出生天。

單論京劇《黃鶴樓》，這是齣「三生齊備」的好戲——老生劉備，武生趙雲，小生周瑜，又需一個好諸葛一個好張飛，整齣戲才撐得起來。傳統分類上，此戲屬於「做派戲」，劉、趙、周仨都有吃重的做工表演。至於「張飛闖帳」一折的看頭，則在於張飛與諸葛二人間來回交談，張飛進帳出帳間的情緒轉折。先講老生，不同於《殺惜》裡江湖中人穿褶子，這齣戲劉備穿蟒袍，是王帽戲，比起宋江更厚重，可哏卻不能少，這是此劇老生難的地方；小生有跨椅子，掏翎子，幾次下場更有水袖、翎子、蟒袍互相搭配，身段都得講究。趙雲雖無開打，這時全看功架，看身形看勁頭，與周瑜、劉備三人交疊來回亮相均有看點，更有幾句唱值得一聽。

這次我選用活劉備李盛藻、活周瑜葉盛蘭二人合作的音配像版本為講述依據，戲中趙雲、張飛、諸葛也都是名家，強強聯合，精彩萬分。

劉備過江，張飛闖帳

好戲開鑼。劉備坐場，打引子，唸定場詩，自報家門，李盛藻的劉備唸白簡明大方，劉封下書，劉備開信觀看，不多言語，請諸葛先生進帳。劉備請問東吳邀宴之意，是好是壞？劉備一聽焉有好意，便不想前去。諸葛又道：「主公不去，荊州豈不是他人的？」劉備只得說那得多帶人馬。此時趙雲進帳，內紮大靠外罩蟒袍的「文武袖」。諸葛亮出謀劃策，僅他二人前往，劉備，趙雲一聽連忙拒絕。諸葛起唱【原板】相勸，劉備接唱「先生把話錯來講」前兩字往高走，「錯」字唱一個大彎；第二句的「赴會臨江」，第三句的「孫劉結仇」唱腔細緻，大值聆賞。諸葛亮見狀，只得激將趙雲「難道你也怕周郎？」趙雲一聽，「啪！」水袖一打，唱出豪氣千丈，誰怕周郎？！劉備一見「二比一」，只得起行。諸葛亮贈與趙雲竹節一根，囑咐危難之時打開使用。劉備搭上一句「四弟打開竹節看看裡面多少人馬？」劉趙二人出發，諸葛亮坐回帳中。

張飛來了！一聲「走啊～」闖進帳中，雙手端蟒氣勢洶洶，哇呀呀！「心中惱恨諸葛亮，做事不與某商量，怒氣不惜寶帳闖⋯⋯」一看諸葛亮悠悠哉哉，遂高聲叫罵，諸葛亮雲淡風輕問道：「三將軍怒氣為了誰來？」張飛質問為何大哥過江並無通知自己？聽到不管怎樣都得前去，身旁卻僅有子龍一人，張飛怒氣更盛！雙手捋髯細聽諸葛言：「本月十六轉回鄉」，張飛不置可否，諸葛又賭下人頭，張飛方信其言，撩蟒出帳，走到下場門回身唱【快板】，字字鏗鏘，最後一句唱完雙邊抖袖喜氣洋洋，俏皮可愛，再撩蟒轉身，雙抓袖，朝下打出，亮相，隨即轉身昂首闊步下場去了。

周瑜上場，唱【搖板】坐定。甘寧來報劉備過江，周瑜已喜，聽說僅君臣二人，「喔～」一抓水袖甩頭翎子一掃，紫金冠叮噹作響，驚喜萬分！再次確認，眼神來回掃視，狂笑出聲，志得意滿，口命甘寧準備船隻迎接，人朝上場門走去，這個背影要讓觀眾看出他心中的驚喜。大江中心兩船相接，趙雲白靠，甘寧綠靠，兩人率先衝出，互相打量後請出劉備，周瑜。周瑜跳至對船，與劉備二人拱手寒暄。周瑜一抓劉備挽手而行，又跳回自家船上，趙雲緊隨其後三人一字排開亮相：周瑜單手掏翎，劉備正立，趙雲微蹲，三人成一斜線。周瑜問道「此將何人？」劉備回答「四弟趙雲」，周瑜暗暗一瞟趙雲，劉備眼神示意不可發難，眾人朝東吳地界而去。

黃鶴樓上殺機起

眾人一番寒暄，周瑜命魯肅設宴黃鶴樓。劉備走下場去，周瑜一抓水袖上前，趙雲走近格擋，二人互相掃視，氣氛膠著；劉備回身，趙雲跟上，二人先行下場。周瑜左右觀看仔細思量，冷笑出聲，水袖輾轉也走下場去。這段戲幾乎沒有台詞，全看三人臉上身上表演，必須把台面給撐滿，不容易啊～

劉備心意徬徨，見到魯肅一陣恍惚，鄰近階梯又復轉身。周瑜緊隨其後，請皇叔上樓。劉備又是嘆氣又是擺手又是搖頭，一狠心，硬上了。轉身回望，周瑜正要上樓，趙雲一架，三個跨步上樓去也。周瑜又輸一軍，急忙跟上；眾人落座，魯肅告退，暗道：「黃鶴樓上酒一席，劉備啊劉備，死在眼前還不知，死定了死定了！」趙雲見魯肅下樓，回身踹腿，周瑜同時掏翎啣翎雙人亮相。劉備呆立原地，周瑜一敲桌面，二人對飲。飲畢又是對笑，先是小聲的「這⋯⋯」「啊⋯⋯」，再是周瑜先笑，劉備尷尬大笑回應。周瑜說出討索荊州之意，劉備矇裝糊塗，周瑜殺氣陡升；劉備一驚，四下觀看「子龍哪去了？」【哭腔】「都督啊～」開唱，周瑜怒極反笑「他又來了。」。紅袍的唱道四句【原板】：「劉備出世甚飄零」，一通攀扯，就是不還。周瑜回道：「此言差矣」，劉備還回他「是是是」。白袍起身唱「皇叔說話欠思忖」，這時候雖也是【原板】，但尺寸更緊，速度更快，展現周瑜心中急切。唱到一半，趙雲回來了，一聽「不然玉石俱皆焚」，上前一拍桌子，周瑜落回座位，氣勢緊收。

趙雲【快板】罵出，周瑜出了座位回敬一段，兩人相視冷笑，先是台前，又背對觀眾，劉備被夾在中間急忙阻攔。趙雲怒從心起，作勢打人。劉備急忙將他罵退，唱起【搖板】：「周都督他倒有容人量」，上前打躬作揖，左不行右不行，剛要舉拳，周瑜一瞪而收手。趙雲看不下去，上前再罵，周瑜，趙雲兩人【散板】嗆聲，周瑜「還俺的荊州來」，趙雲一句「還俺的東風來」，口舌如刀，你來我往。又唱道「你要荊州俺應允。」「拿來！」「你東吳還有幾美人？」這話可謂誅心之言，周瑜被氣下樓去，下令軍士門團團圍住黃鶴樓，劉備寫下割地文書方准下樓！隨即大笑三聲，跨腿踹腿轉身，亮相，金雞獨立，一圈小圓場，雙手放翎子，撩蟒朝上場門下去了。

妙竹節逃出生天

劉備在樓上一看這陣勢，開口便罵諸葛亮，先是埋怨，又叫趙雲想良策，趙雲道：「可記得微臣長坂坡⋯⋯」劉備嘆道「又來了」。趙雲講得正樂，劉備打破他的幻想，你現在無馬無槍啊！「難道叫你拳打足踢？」趙雲一砸拳，完蛋！想起諸葛亮交付的竹節，劉備低頭回應：「莫聽他的謠言啊。」趙雲一砸竹節，「啪」彈出一根令箭，趙雲蹉步撿起，狂笑出聲，「有救啦！」劉備一聽有救還不信，一看令箭在手，狂喜不已，連道「下樓！下樓！」還補了句「這才孤的好先生」（變得可真快！）。

走下樓來，魯肅問道怎麼私自下樓，趙雲橫聲道：「有你都督令箭拿去看來！」劉備腳底抹油邊鞠躬邊逃走，趙雲回身大笑三聲，豪氣千丈，跨腿轉身，左腳一打片腿，翻身亮相。真是漂亮！二人急忙過江而去。魯肅請出周瑜，周瑜心定神閒唸道：「劉備難下黃鶴樓。」還問魯肅：「他二人可曾寫下騰國文約？」，魯肅道二人走了，周瑜一驚：「何人放他下樓？」「都督放他君臣下樓。」周瑜這下聲音都變了：「我何曾放他君臣下樓？」一看令箭，全都想起來了，原來是當年赤壁鏖兵，諸葛亮借東風時所領用，周瑜大嘆：「怎麼到如今它還在嗎？」（諸葛老詞原有「今日令箭到我手，改日還他在黃鶴樓」云云）周瑜率兵追趕，魯肅補了一句，也是誅心之言：「都督小心那隻令箭啊！」周瑜回身大怒，氣滿胸脯，雙執翎尾，仰面吐氣，左右雙打，啣翎撩蟒，弓箭式亮相，狠狠看向遠方，追趕劉備二人而去。

結語

《黃鶴樓》在三國戲中並無開打，卻還是一齣行當豐富，表演多彩的好戲。劇本結構雖是老戲，卻常安插逗哏。周瑜從聞知二人前來的喜，到黃鶴樓上見劉備裝糊塗的怒，與趙雲鬥嘴更怒，下樓聽到自己的疏失使二人逃走，氣急攻心，幾經轉折；身上看幾個下場，翎子水袖的搭配，口中唸白唱段俱俱考驗演員功力。這次演出特邀多年不曾登台的曹復永老師出演周瑜，肯定是好戲中的好戲；趙雲亦不簡單，出發前的興致勃勃，樓上與周瑜大聲對嗆，被困樓中打開竹節的驚喜，也是情緒來回變化；身上功夫，口中唱腔更是吃重。本次出演趙雲的是大家熟悉的猴王朱陸豪老師，必須得看！當然，少不了好劉備，口中唱唸，身上做表看點滿滿，怎麼顯露帝王氣象，卻又幾分懦弱膽怯，真是非常考驗演員。這一版的劉備由復興劇團的張德天團長出演，誠然不做第二人想。三位名家齊聚《黃鶴樓》，我們且拭目以待，相逢劇場見！

《看熱鬧・探門道》我們下回再續⋯⋯

📺️延伸收看【京劇《黃鶴樓》葉盛蘭 李盛藻 袁世海（1959年錄音）葉少蘭 張學津 吳鈺璋配像】 https://b23.tv/bNP57Ss

📣《黃鶴樓》重磅上演！

【真劇場京選】龍年封箱鬪戲

劇目 |

2025/1/18(六)14:30 竹林計/ 打神告廟/ 艷陽樓

2025/1/19(日)14:30 黃鶴樓/ 周瑜歸天

演出地點 | 中山堂中正廳（台北市延平南路98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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