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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8/09
楊牧【水之湄】賞讀
我已在這兒坐了四個下午了
沒有人打這兒走過——別談足音了
(寂寞裏 ——)
鳳尾草從我袴下長到肩頭了
不為甚麼地掩住我
說淙淙的水聲是一項難遣的記憶
我只能讓它寫在駐足的雲朵上了
南去二十公尺,一棵愛笑的蒲公英
風媒花把粉飄到我的斗笠上
我的斗笠能給你甚麼啊
我的臥姿之影能給你甚麼啊
四個下午的水聲比做四個下午的足音吧
倘若它們都是些急躁的少女
無止的爭執着
——那麼,誰也不能來,我只要個午寐
哪!誰也不能來
【導讀】
聽過德布西的交響詩〈牧神的午後 ──序曲〉嗎?這首曠世不朽的午後催眠曲,堪稱牧歌情調在音樂中最極致的表現。德布西這樣說明名曲背後的典故:「這首序曲自由揮灑地以音樂詮釋瑪拉梅美麗的詩篇。當然絕非亦步亦趨的唱和。樂曲試圖將燥熱的午後掠過牧神慾念和夢境的一幕幕景象烘托出來。然後,在追逐驚嚇四逃的水妖與木魅好一陣子之後,疲憊了的牧神酣然入睡,在如癡如醉的睡鄉裡,他終於實現把天地萬物攬入懷中,與之合而為一的夢想。」十七歲的少年詩人葉珊寫出〈水之湄〉這首揭開楊牧一生創作志業的「序曲」詩,是否與瑪拉梅的詩作有關?靈感是否來自覃子豪在藍星詩社雅集所做的引介?留待史家考證。
更耐人尋味的是,從詩人的初試啼聲中,我們可以讀到他對「創造性閒逸」(creative indolence)早慧的肯定。不久,這種精神嚮往導引他就讀於東海時嘗試翻譯濟慈長詩Endymion ──一首神話史詩與牧歌的綜合體。甚至,楊牧中年時強調「抽象與疏離」的美學取徑,晚年寫作和陶詩,都可視為牧歌情懷源遠流長的延續。就算拋開文學史或生命史的定位不談,這首少作音律渾然天成、情思任真可喜,即使直觀閱讀,仍經得起再三玩味。
寂寞的十七歲,人人內心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基地。葉珊的秘密基地似乎取景自花蓮美崙溪旁,視界裡的鳳尾草、蒲公英、雲朵,以及聽覺裡潺潺的水聲,加上一頂鄉土味的斗笠,既風格化暗示牧童的身份,又寫實反映東台灣午後熾熱的日頭,這些習常的意象經過象徵藝術的匠心獨運,一個牧歌的詩境疏淡成形,造就了他的秘密基地──寂寞、夢幻、甜美,可以任由他揮灑天真與不羈的淘氣。然而,讓鳳尾草從 袴下長到肩膀的時間軌跡,成長必須面臨的擔當和磨難,其實只是暫時遺忘。
這首少年牧歌之所以耐人尋味,因為字裡行間隱微暗藏了現實與夢境之間的張力 ──這是早慧詩人的印記。當然,一首水聲盈耳的詩豈能欠缺音樂性?構成母題的水聲和足音與疊句「四個下午」複沓出現,加上ㄧ、ㄛ/ㄡ、ㄟ/ㄞ等母音在句中、句尾交錯共振,尤其詩的結尾,以「午寐」、「不能來」與詩題「水之湄」押韻,首尾呼應,圓熟譜出一首如歌的行板。
曾珍珍/執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