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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20
孔雀殉情密室：揪出悲劇真兇
歡迎來到「孔雀殉情密室」，我們一起循著線索，找出造成悲劇的兇手吧！
聽 歐麗娟《孔雀東南飛》──婚戀中的人性顯微鏡 特派員 / 甘單
引言
歡迎來到「孔雀殉情密室」，我們一起循著線索，找出造成悲劇的兇手吧！
漢代著名的中國長篇敘事詩《孔雀東南飛》情節哀婉動人，後來多少苦命鴛鴦從中看到了自己愛情的縮影，因而織就了感性、浪漫的殉情故事。這個倫理悲劇中，我們往往將拆散焦、劉二人的責任推給惡名昭彰的「壞婆婆」焦母，認為她是造成悲劇的關鍵。但事實真是如此嗎？到底誰才是事件的引爆點？跟著歐麗娟老師細讀文本，你將發現點燃引線的另有其人！
媳婦的千金養成計畫
在尋找兇手之前，我們先來看看驚天動地的殉情女主角劉蘭芝的家世背景：
十三能織素，十四學裁衣。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十七爲君婦，心中常苦悲。
打從十三歲就開始學習婦人之事，真是完美的「淑女」啊！但眼尖的你是否發現劉家絕非一般人等？「素」與「箜篌」分別是高檔布料與樂器，普通家庭是萬萬負擔不起的。
再說說劉蘭芝的性格，從前只覺得她是個委曲求全的小媳婦，但她回話的口吻其實充滿譏諷：
雞鳴入機織，夜夜不得息。三日斷五匹，大人故嫌遲。非爲織作遲，君家婦難爲！妾不堪驅使，徒留無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時相遣歸。
這段看似婆婆虐待媳婦的情節，其實暗藏玄機。仔細推敲，劉蘭芝的這話的重點在後半段：「你家的媳婦真難當！我實在是受不了了，若你覺得我無用，大可上堂告訴公婆，趕快把我送回家吧！」這話從媳婦口中說出，要是聽在婆婆耳裡，該是多麼大逆不道。
劉蘭芝的大小姐脾氣可不小，會不會在與焦母的相處過程中，也出現了這樣的問題？
婆婆難為，實在不能再忍了
故事中的焦母是兇手嗎？自從兒子與媳婦殉情那日起，她就成了眾矢之的。但她難道如此蠻橫，一刻都不能容下媳婦？換個角度思考，焦仲卿區區一名府吏，能與劉家千金成功聯姻，應當是受到雙方家長支持的，那麼焦母有何理由反對？
來看看詩中描述焦母的感受，或許是個可靠的線索：
何乃太區區！此婦無禮節，舉動自專由。吾意久懷忿，汝豈得自由！
由此句看來，焦母其實「意久懷忿」，積怨已久，她其實忍了一段時間，並不是完全沒有包容過這個無禮的媳婦。雖說「禮節」的界定由人心證，但回到古代，學禮應該是讓人「活得更像一個人」，我們應當試著理解「禮」在古人心中的位置，不該只用現代眼光批判禮教吃人。
婆媳問題時代皆然，在《孔雀東南飛》中，焦母是家中權力的掌握者，當她面對一個崇尚自由、不依禮行事的媳婦，衝突便無所不在，倫理的矛盾竟由此生。
丈夫就是失敗的傳聲筒
婆媳之間固然有許多矛盾，但真正「上堂啓阿母」的人，可是孝順又深情的小丈夫焦仲卿：
府吏得聞之，堂上啓阿母：「兒已薄祿相，幸復得此婦。結髮同枕蓆，黃泉共爲友。共事二三年，始爾未爲久。女行無偏斜，何意致不厚。」
焦仲卿心疼妻子，一聽到蘭芝的抱怨就立刻上堂去責問母親，言下之意就是：「我和她同枕共蓆，兩三年間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讓母親如此待她？」這個動作太過魯莽，欠缺縝密思考，為人母親聽得這一番話，不難過痛心才怪。
詩能給的線索不多，仲卿在拜見母親的時候到底說了哪些話，我們難以窺得全貌，難保他不會將妻子向他吐露的氣話一股腦兒地全告訴焦母。如此一來，焦仲卿不但安撫不了任何一方，更加深了婆媳之間的誤會。
於是，這個失職的傳聲筒徹底引爆一場大戰。
抓到了！兇手不只一個
解謎的時刻已經到來，原來，大家都該為這樁悲劇負起責任。
劉蘭芝身為悲劇女主角，在外在委屈之下，內在的潛藏問題是她獨立自主的個性，觸動了婆婆心中的不滿；焦母忍耐無禮的媳婦固然也辛苦，但聽了兒子的片面轉述，就大發雷霆，使得誤會與爭執更加嚴重；焦仲卿不忍妻子受屈，正面與質問母親，「犯後」態度也不佳，間接引發婆媳衝突，孝順與深情成了最大的諷刺。
到底是誰拆散了這對鴛鴦？其實，從一開始就沒人這麼打算：
兩家求合葬，合葬華山傍。
焦、劉兩家最後竟求二人合葬，可見悲劇的發生並非真的有意為之。一樁人倫悲劇的背後潛在太複雜的糾結，我們應當秉持著理性與智慧，梳理纏繞其間的矛盾，循著文本呈現的時代脈絡找到線索，方能解開這座千百年來囚禁痴男怨女的密室。
成功解開殉情之謎，恭喜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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