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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12
台日作家交流論壇之女性書寫的社會關照
2024 台日作家交流論壇回顧：女性書寫的社會關照，對談人：日本作家中島京子、台灣作家李昂 ，主持人：藤井省三
主題：女性書寫的社會關照
對談人：中島京子、李昂 主持人：藤井省三
整理：趙俐雯（文字工作者）
睽違4年「台日作家交流論壇」今年9月重啟，各擅勝場的台日作家於白露時節聚首台北，帶來四場多元紛陳的深度對談講座及一場專題分享。
首場講座「女性書寫的社會觀照」，邀請台灣作家李昂與日本作家中島京子在晨光中相談，由日本東京大學名譽教授藤井省三擔任主持，分享彼此對於靈異元素的偏愛、慾望主體的性別差異觀察，及光明／黑暗兩種截然不同的創作切面。
橫渡海峽的新文類：李昂的靈異寫實
主持人藤井省三一開始便以「擅長變化球」的中島京子及「擅長直球」的李昂形容兩位對談人。彷彿與此呼應，在中島京子變幻莫測的開球下，講座從李昂作品中的鬼魂、靈異元素談起。
中島京子對李昂外譯到日本的短篇小說集《渡過海峽的鬼魂》印象深刻：「本書真的完全切合我的喜好！恐怖、悲哀跟幽默全都凝縮在這本小說裡。」她表示，靈異小說的鬼魂能變換形態、穿越時空做出控訴，「這種已經死去，卻以某種形態活著的存在，真的非常有趣。」
中島京子認為，此小說集所收錄的〈彩妝血祭〉是「短篇小說的傑作」。李昂藉「化妝」串起台灣史上關鍵的社會事件，最後以沒入黑暗的放水燈畫面收尾，令她感動。此外，前半部描繪女性遭受暴虐酷刑、情節讓人沉痛的〈頂番婆的鬼〉，後來卻出現魔幻轉折——女鬼因灑鹽儀式身體縮水、腳尖變成根莖類蔬菜及陽具，甚至穿越到現代玩起大家樂。
中島京子不禁好奇，李昂如何有這些靈感？藤井省三則問，這是否跟李昂家鄉鹿港怪談眾多有關？李昂妙答，每個鹿港街道的轉角處都躲著鬼，並表示自己正在寫新小說、想開創「靈異寫實」的文類。她忽然宣示：「我，李昂，是一個作家，同時也是一個鬼魂。我穿梭在歷史當中。」中島京子聽了失笑驚呼：「真沒想到李昂會自稱是鬼。」
正視高齡慾望：日台男女的文學對照
李昂在《睡美男》細膩刻劃高齡女性的性慾、更年期的經驗，中島京子佩服之餘，聯想到川端康成《睡美人》的主角江口老人。她認為，江口老人對年輕女子下藥，是為了專注於自身對女子的凝視。相較之下，《睡美男》的殷殷夫人讓情人Pan服用安眠藥，彷彿是躲避年輕情人的視線，突顯出動機背後的性別差異。
心直口快的李昂則說：「川端寫作的時候是沒有威而鋼的時代。我以為江口老人是怎麼樣呢？怕被女人發現自己沒有性能力。」一番話引發現場笑聲如潮。
此時，講座進入下半場，攻守交換。
凝視社會悲歌：中島京子的體貼與堅定
李昂從中島京子的作品感受到台灣過去曾為日本殖民地的文化連帶感，並認為中島京子在亞洲的共通經驗中塑造出新史觀，呈現「跟過去讀過的日本文學名著，完全不同面向的日本。」尤其是以入境日本移民悲歌為故事主軸的《體貼的貓咪》，引發李昂重新省思個人的創作觀。
《體貼的貓咪》是中島京子2020年起在報紙上發表的新聞連載小說，而後集結成書出版，書中有句怵目驚心的話：「這感覺就像在說不是強制遣返就是死，選一個吧——」。
男主角庫瑪拉（Kumara）來自斯里蘭卡，日本簽證到期時，卻因其種族、語言遭受日本移民機構出入國在留管理廳的制度性歧視與惡意刁難，顯現日本仇外情結、敵視移民的風氣，以及移民機構過度擴權的問題。
中島京子瞭解入境移民的「慘狀」後大受衝擊：「我很希望能透過報紙寫出這些故事，讓大家知道。」為了讓議題沉重的新聞連載小說被讀者接受，她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用上所有已知的大眾小說技巧來寫」、「一定要是happy ending」。
《體貼的貓咪》後來改編為電視劇、將在NHK播映時，卻引發日本右翼分子的強烈批判，譴責NHK「怎麼能支持非法滯留的外國人呢？」也有惡劣網友為中島京子貼上共產黨的標籤。不過，李昂對《體貼的貓咪》則是讚譽有加，「非常精采、非常了不起地好！」
悲劇的轉折書寫：加深力量的懸疑與嘲諷
以「永恆」為寫作原則的李昂，從前極力避免直接書寫社會議題，卻在讀完《體貼的貓咪》後受到啟發，意識到「我的永恆可能對下個世代沒有意義」。她稱許中島京子擅長運用懸疑手法布局，引誘讀者一步步意識到社會的黑暗面，最後卻迎來快樂的結局。中島京子在後記提到，入境日本移民判例僅有2%能有好結果，李昂笑說：「是我的話，一定是寫98%很黑暗的部分，因為大家都叫我『黑暗的李昂』。」
這時中島京子澄清，寫作時調查了許多勝訴判例：「我沒有寫假的喔！我並不是編造了光明的結局。」還誠實地說：「我這個人就是寫不出黑暗的故事，不管怎麼寫好像都看起來滿光明、滿開朗的。」現場氣氛頓時輕鬆起來。
活動最後，中島京子詢問李昂，為何會在調性黑暗的作品裡，加入令人發噱的元素？李昂這麼回答：「如果小說一路都很黑暗，沒有轉折點、沒有一些不同的touch，後來你就會很疲乏，也不覺得『黑暗』了。所以我會安排一些非常ironic的東西。那是嘲諷的笑，而不真的是快樂的笑，反而加深了悲劇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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