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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30
當古董控遇上文青女:情愛的斷捨離
李清照的人生,讓我們看見一位女性自由的思想綻放成一朵美麗的文學之花......
文 / 宋怡慧老師
當古董控遇上文青女:情愛的斷捨離
在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宋代,李清照文字流淌出的不僅是詩情畫意的生活,更是一個時代的喜悲縮影。父親李格非「富養女兒」的前衛教養觀,讓她遇見MR.RIGHT與趙明誠;從少婦情愛的纏綿繾綣到與丈夫共築金石王國。李清照的人生,讓我們看見一位女性自由的思想綻放成一朵美麗的文學之花,我們也見證:真愛如何衝破時代與世俗的樊籬,而亂世如何堅守作生命的本真?面對離散,如何與深愛之人互相扶持,且能瀟灑的斷捨離?

李爸爸富養教育經
宋朝是自由又禁錮的時代,是豐盛又動盪的時期,它見證盛世的風華,也經歷衰微的頹敗,文壇有詩的雅正也有詞的灑脫。宋代因為李清照,整個詞壇也婉約起來了。李清照的父親李格非是文豪蘇東坡的弟子,也是北宋才華橫溢的文學家。母親是狀元王拱宸的孫女,也是精通詩文的才女佳人。作為中國首屈一指的女詞人,李清照是貨真價實的名門之後。然而,對李清照一生影響最深的,是其父李格非「富養女兒」的教養理念。
李清照的名字源自王維詩句「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清照」不僅寓意女子溫婉的性情,也象徵著開闊的世界觀。父母深厚的文學造詣為她學習詩詞歌賦提供了肥沃的土壤。李格非思想開明,摒棄了「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傳統觀念。在少女時期,李清照得以自由遊歷,如今日的「間隔年」(Gap Year)般,遊賞溪亭、蓮子湖等風景名勝。這些經歷不僅拓展了她開闊的視野,也深化了她豐厚的學識。她爽朗的性格和少女的情懷在〈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的創作得以充分展現其才情: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這首小令描繪了李清照與友人歡飲後的情景。儘管宿醉未醒,她仍關心著「海棠花是否依舊如故?」短短六句33字,勾勒出人物、場景和對話的圖景。詞作如同蒙太奇手法,將視角由遠及近,讓讀者身歷其境。「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表面上是對侍女漫不經心回答的反問,實則暗含自己對韶華易逝的感慨。「綠葉繁茂,紅花凋零」不僅表達了惜春之情,更暗示了青春難留的無奈。天真浪漫的小女生為花而喜,而憂,而哀,而悲,短短六句,包含對自然萬物的無限情思。

才女當道:李清照的甜寵之路
李清照生於書香門第,身邊的親友非富即貴。她的姐夫是權相蔡京,妹夫是南渡的宰相秦檜,表弟更是《清明上河圖》的作者張擇端。這些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不只構成大宋政治圈的縮影,也形成門閥兒女的婚戀成為家族利益交換的籌碼之一。李清照卻以文字栩栩如生地描繪少女初遇情愛時的嬌羞心態,紀錄於《點絳唇》:
蹴罷鞦韆,起來慵整纖縴手。
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見客入來,襪剗金釵溜。
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李清照和所有人揭示自己的心靈世界,愛情是此生相隨相伴的承諾,她以春日清晨,盪完鞦韆,巧遇心上人的驚喜描繪而出,驚鴻一瞥的悸動是大膽又含蓄的表露,這闕詞作也隱含她亟欲擺脫封建禮教的束縛與自由戀愛的渴望。或許,這就是身為新時代女性李清照的選擇,在眾多追求者中,李清照的目光卻落在父親政敵——丞相趙挺之的兒子趙明誠身上。對李清照來說,真愛勝過政治考量。她欣賞這個內斂謙遜的年輕宅男,喜歡他對古董字畫和金石文物的熱愛。趙明誠的靦腆與她的熱情相得益彰,他的執著與她的靈活互補。感情的萌芽也證明真摯的愛情能夠超越世俗的政治籌碼。

大觀二年(1108)重陽節,趙明誠因事外出。李清照以一首《醉花陰》表達對他的思念之情: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
佳節又重陽,玉枕紗櫥,半夜涼初透。
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趙明誠讀完後,不只感動隔空對話的相思之情,他也想投桃報李,閉門謝客三天,創作詞作來與之互動。當然其中也有點為夫者的小「心機」,想要在太座前展現自己的才學,我趙某也非等閒之輩。因此,趙明誠將自己的五十多首作品連同李清照的《醉花陰》一起呈給好友陸德夫品評。陸德夫反覆品讀後,特別欣賞「莫道不銷魂,簾捲西風,人比黃花瘦」這三句。至此,趙明誠深為妻子才情所折服,他們從相遇到相知,是生命的靈犀共鳴,更是惺惺相惜的默契。這種只有你懂的幽默,也是夫妻兩人的生活情趣。

李清照的愛情配方
政局的動盪和戰亂的陰霾是揮不去的時代原色,李家與趙家政見不同,使得這對璧人的結合蒙上相處的陰霾。趙明誠為了仕途的更上一層樓,奔波在外,長夜漫漫,枕邊人遠在天涯,李清照只能獨守空閨。兩人共處的喜悅還未褪去,現實的考驗卻已悄然而至。李清照並未讓離情愁緒將自己淹沒。她選擇在寂寞中尋找生機,將相思化作詩箋。在她的作品之中,《一剪梅》無疑是兩人生活的縮影。
愛情參雜甜美的際遇也滲入苦澀的滋味,恩愛夫妻抵不過現實的折傷,獨守空閨已是李清照的日常。就像《一剪梅》的描寫: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這闋詞是北宋末年特殊時代思婦的無奈側影。秋意正濃,荷花凋謝,竹席生涼,「輕解羅裳,獨上蘭舟」,不經意間透露閨中生活的寂寥。「雲中誰寄錦書來」,娓娓說出對丈夫音信來鴻的殷切期盼。「花自飄零水自流」是對人事已非的慨嘆,《一剪梅》字字珠璣,句句道出女性等待的心聲。
李清照以其獨特的女性視角和細膩的情感,刻畫戰亂頻仍的歲月,每個人的命運在無情洪流裹挾下將如何自處?回望所處的和平年代,將倍感珍惜。思念像是一扇待啟窗扉,「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李清照真正的祈願是當趙明誠歸來時,發現的自己不再是那個怯生的思婦,而是在各自人生道路雙向奔赴的智慧女子了。
再從清朝第一詞家納蘭性德《浣溪沙·誰念西風獨自凉》: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賭書潑茶」就是清照深諳經營感情之道,就在生活所是裡找浪漫、尋情趣。一如巧妙地將居所取名為「歸來堂」,意指陶淵明「倚南窗以寄傲,審容膝而易安」之句,她知道趙明誠多次的官海浮沉、顛沛流離,內心與身體總是疲憊極了,歸來正是兩人最好的生命祝福。甚至,她也慧黠地把生活住處取名「易安室」,趙明誠知道了,趕緊展現琴瑟和鳴的靈犀,為其題詞:「佳麗其詞,端莊其品,歸去來兮,甚堪偕隱。」原來,懂得善待自己,才能愛煞對方,彼此的愛情才能如同老酒,歷久彌香,這就是清照姐姐的愛情配方。
金石為盟?不,她為伴侶收藏癖買單!
漫步在情愛長廊裡,婚姻不僅是以興趣相投為始,婚姻經營要相互尊重、幽默相待,才能讓感情熠熠生輝。細讀李清照《金石錄後序》,彷如銘刻李清照對趙明誠的情深義重以及理解與支持,無論他是春風得意的才俊青年,還是在官宦浮沉的落魄騷客,一座以金石為名的兩人世界,在李清照的協助下,趙明誠完成《金石錄》30卷,上起三代下及隋唐五代,共2000種。李清照《金石錄後序》提到:
漫步在情愛長廊裡,婚姻不僅是以興趣相投為始,婚姻經營要相互尊重、幽默相待,才能讓感情熠熠生輝。
細讀李清照《金石錄後序》,彷如親睹李趙跨越千年的夫妻情意。字裡行間銘刻著李清照對趙明誠的情深義重,因理解而支持的默契。無論他是春風得意的才俊青年,還是在官宦浮沉的落魄騷客。這座以金石為名的兩人世界,在李清照的守護下,趙明誠精心完成《金石錄》30卷,上起三代下及隋唐五代,共2000種,堪稱鴻篇巨製。
李清照《金石錄後序》提到:
歸來堂起書庫,大橱簿甲乙,置書册。如要講讀,即請鑰上簿,關出卷帙。或少損污,必懲責揩完塗改,不復向時之坦夷也。
表面上她好像在拐彎調侃,笑稱趙明誠對待金石書籍比自己還要小心翼翼,不容絲毫差池,這樣諧趣的類比,正是李清照獨有的生活智慧,不只流露真摯的同理之心,也暗指自己願意為了摯愛調整相處的態度。一如她寫到:
餘性不耐,始謀食去重肉,衣去重采,首無明珠、翠羽之飾,室無塗金、刺綉之具。遇書史百家,字不刓缺,本不訛謬者,輒市之,儲作副本。
趙明誠沉醉於古董文物,李清照以巧思相陪,共赴收藏鑑賞之旅。為了趙明誠能買到心儀的字畫古玩,李清照就甘願為其節衣縮食。趙明誠對金石古物的著迷到了廢寢忘食、六親不認的痴狂地步,李清照也坦承,這是王子與公主的現實日常。天天柴米油鹽醬醋茶,他們的生活並非如童話般完美,但有衝突才有溝通,藉此調和兩人的相處之道。在墨香縈繞之下,她保有耀眼的才華,趙明誠也因得到支持,能完成此生志趣。有次,他一購得白居易的手跡,而趕與佳偶李清照共同品鑒,這就是把對方放在心底的實證。
李清照的人生,恰似一闋絕美的婉約詞。有愛她的父親為其灌溉知識之泉,有敬她丈夫與之共譜的情愛之歌,從靜好的歲月走來,歷經亂世的淬礪,她的文字猶如詞界不朽的存在,她顛覆世俗的價值觀,讓女子的才情在知識的國度翩然翱翔;她相信愛情的價值,跨越政治的鴻溝,和趙明誠共譜伉儷之歌。千年之後,她仍是無數追隨者心中的純美驚嘆號!女性人設完美的平衡。讓迷失在愛情迷霧的我們,在她的故事裡,找到女性價值的動人詮釋,更是當代女性力量的傳奇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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